容爺咖啡館
說實話,朋友介紹的咖啡館并不怎么樣,味道不怎么樣,裝潢不怎么樣,客流量不怎么樣。
咖啡館很小,館內(nèi)還堆滿了書籍,地板上和墻上,甚至椅子上都是?Х瑞^叫夢麗之都,很俗的名字,一直俗到上個世紀(jì)。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這間咖啡館已有近三十年的店史。除了時間,這間咖啡館的獨特之處,也就剩臺前捧著書的老板了。
老板的名字里有個容,所以大家都叫他容爺。容爺終日戴著一副白色人臉面具,面具上掛著一抹淺淺微笑。聽說容爺已經(jīng)戴了二十多年,未拿開過一天。除了從不離臉的面具,他還永遠(yuǎn)穿著長袖,戴著手套。
多么奇怪,就像動漫里的無臉男。聽說面具和衣服下面,是遍布全身每一寸肌膚的文身,各種圖案都讓人畏懼。容爺從初二便開始文身,理由是初一以前的事了。
在初一之前,容爺還是熱愛學(xué)習(xí),積極文明的好少年。他愛讀書,愛寫字,愛父母夸他天天向上。他也一度以為自己會像教科書里說的那樣,向著太陽成長,回報祖國貢獻(xiàn)社會?上屡c愿違,在容爺初一那年父母離異了。容爺判給了父親,父親由于承受不了打擊終日喝酒賭博,從那時開始,容爺成了無人管教的孩子。
容爺覺得失去了天天向上的意義,于是開始用自暴自棄報復(fù)父母。他撕掉課本燒掉書包,開始抽煙喝酒逃課追女孩,開始通宵泡酒吧。他想以此引起父親的注意,父親一個巴掌扇過去,直接把容爺打進(jìn)了醫(yī)院。
容爺從此離家出走,徹底跟父親斷絕了關(guān)系。為了生存,他開始在校門口勒索同學(xué),在社會上小偷小摸,為了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他開始文身。幾年下來,容爺文遍了全身。走在大馬路上,誰都怕他,就連警察都是。
后來,容爺開始幫人家收債,基本不用動手,一亮文身就夠了。有一回去收債,對方是一間咖啡館的老板。老板也是個惡客,容爺知道,光靠文身嚇是不管用的,于是打算單刀直入,拿菜刀直接沖進(jìn)去拍桌子?墒沁@一刀,容爺怎么也拍不下去,因為那個人正是自己父親。
容爺離開后,父親一直很自責(zé),他想把容爺找回來,但始終提不起勇氣面對容爺。他覺得自己是一名失敗的父親,為了贖罪,他開始做生意,希望能留給容爺一筆財富換回原諒。不幸的是,生意節(jié)節(jié)敗退,父親更是沒有臉面見容爺。容爺哭了,在父親跪下的那一刻就哭了,也是在那一刻徹底原諒了父親。那時他們的生活很艱難,但容爺感覺從未如此開心幸福過,因為有書有筆有咖啡,還有父親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就在父子團(tuán)聚的半年后,父親去世了,被債主活生生逼死的。
容爺在那段時間想了很多,他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沒有。他后悔把心壓得死死的,壓得一滴水都滲不出來,陪伴一生,無窮無盡。
他開始恨身上的文身,那是他無法接受的過去。于是,他開始戴上了面具,穿上了長袖,繼承了咖啡館。
咖啡館原先挺寬闊,由于經(jīng)營不善,咖啡館越來越小,如今已是舉步維艱。但容爺依舊在堅持,堅持用筆寫東西,堅持用手磨咖啡,堅持每天給父親的遺照擦灰塵。
都說同一杯咖啡會喝出不同的味道,一個故事一種味道。我再次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容爺咖啡的味道還是不怎么樣。但是,我很喜歡看容爺磨咖啡的樣子。
李梁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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