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仁風亭,何時再現(xiàn)奉茶盛景
“多名美國傳教士在紫金荷樹灣附近的一座茶亭里休息。茶亭很簡單,泥磚砌成一堵墻,外加幾根柱子,頂部則是一些木板和茅草。旁邊還有乘涼歇息的運貨的驢子和人,還有人在喝茶。茶亭前,還有一頂竹編的轎子,上面擱了一頂尖頂大沿帽。”這是如今珍藏在美國南加州大學圖書館的一美國傳教士于上世紀初在紫金鄉(xiāng)間拍攝的一張茶亭照片。
在上世紀初出版的地理教科書《珍兒旅行記》中,就有關于茶亭的記載:在這山間小道,每隔三里五里,必有一個茶亭。茶亭建筑得整齊華美,很像有錢人家的大廳,靠近兩壁處設著長凳,供人休息。亭角上放著茶灶,一縷縷茶香從灶內(nèi)飏出,灶旁放著幾只竹杓,任人解渴,不要茶錢,也沒有人監(jiān)督。
仁風亭南門。
“條條山路座座亭”
想當初,能入挑剔的美國傳教士的眼,這個荷樹灣茶亭自然有其獨到的客家韻味,然百年風云已逝,紫金荷樹灣地名仍在,茶亭早已不見蹤影。當然,吸引這名美國傳教士目光的,不單單這一處茶亭,至少有四處之多:在古竹到藍塘的一山道上,幾個傳教士帶著他們的驢子,坐在烈日中的茶亭中休憩;在永安城(即紫金縣城)附近的一茶舍,由當?shù)匾晃桓患澗栀浰,建成了很牢固的磚瓦樓,里面可以住人;在荷樹灣到五華元坑的一條山路上,有一座茶舍,還可用來藏身;在古竹到青溪的一蜿蜒僻靜山道旁,半山腰處也建有茶亭。如今這些茶亭與紫金荷樹灣附近的茶亭一樣,早已不見了蹤影,連一片瓦也沒有留下,只能在這些發(fā)黃的照片中任人追憶,令人噓唏不已。
就茶亭而言,在美國南加州大學圖書館珍藏的河源老照片中,除紫金外,我市其他縣區(qū)亦為數(shù)不少,可見昔日我市客家茶亭之盛。在雍正《連平州志》、嘉慶《龍川縣志》、嘉慶及民國《和平縣志》等志書上也能查找到上百個已基本消失的關于茶亭的文字記載。有相當規(guī)模的茶亭或進入外國傳教士拍攝的照片中,或被有識之士載于史書,以傳于后世,我市民間有多少個不成規(guī)模的茶亭,更是難以計數(shù)。我市民間如今仍有童謠云:“一叢山背一叢人,條條山路有茶亭”,就拿新市區(qū)來說,地處繁華地帶的茶亭街如今雖不見茶亭,但仍有市民茶余飯后的“茶亭舊事”。
山坳有亭曰仁風
荷樹灣地處黃塘,離河源縣、紫金縣皆六十華里上下,而紫金紫城鎮(zhèn)黃花村伯公坳一仁風亭離縣城更近,僅八里左右,遠不如荷樹灣那么遠,規(guī)模更甚之,整個亭子足可容納80人喝茶納涼歇腳。其興建于上世紀初,卻鮮見縣志記載,也未見進入美國傳教士的視線,只是1988年劉爾題在《紫金文史專輯》中記載:“由(紫金)縣城出北門,行約三里,由豬姆尿登山,一條鋪有石塊或石條,長約四里,寬約三尺的上山石登路,轉(zhuǎn)一個彎,到達山坳。山坳中間矗立著一個火磚砌成的茶亭,叫‘仁風亭’。亭內(nèi)有陳九興堂賜茶,空氣對流,十分涼快,由北來的人,長途跋涉,由南來的人,經(jīng)過幾里上山石道,在此稍歇,飲盅山茶,可消倦意。”
7月6日,記者在黃花村伯公坳看到,在周遭郁郁蔥蔥的山林掩映之下,矗立在山坳的仁風亭并不起眼,遠遠望去,兩山夾一叢,仁風亭極像一個軍事要塞關隘。只是亭外墻上粉刷的“毛主席萬歲”大字在青山綠樹中顯得頗為惹人注目。仁風亭更似關口,只有南北兩個拱門相通,南門直通紫金縣城,門額題有“永惠門”三個字,并有一聯(lián)云:入得其門無往不利,出由斯道到處皆春。北門則可通黃花村,可至散灘和東源縣的陳坑、康禾、藍口等,又可至轉(zhuǎn)水角、樟村,門口亦有一聯(lián):錫爾好音清風滿座,適彼樂土甘露同滋。亭內(nèi)墻壁上題有“兩腋生風”四個字,有一聯(lián)云:四大皆空坐片刻何分賓主,兩頭是路飲一盅各自東西。
蒸嘗興建蔭路人
仁風亭,于上世紀初由陳九興后裔用其蒸嘗興建。何為蒸嘗?原來南遷的客家人重視宗族的祭祀,一般每年都舉行春、秋兩祭。為了祭祀方便和減輕族人祭祀負擔,許多宗族購置了一些農(nóng)田和店鋪,這些田地和店鋪就被稱為“蒸嘗田”“蒸嘗店”,仁風亭就是用這種方式興建的。當時,仁風亭還建有房子專供施茶人居住。作為施茶的補助,陳氏宗族還購買了山林和田地,以供施茶者生活。茶亭大多用鄉(xiāng)民自采自制的茶葉泡茶,泡茶的水也往往是路邊泉水或是山間溪水,這些茶水顏色碧而天然,口味醇厚而濃郁。不過,隨著季節(jié)的改變,路邊茶亭供茶“內(nèi)容”也不同,有姜茶、金銀花茶、魚腥草等,這和河源客家人的飲茶風俗有關。解放后,當?shù)仃愂献迦恕⑧l(xiāng)人出資又三次重建仁風亭。
雖然百年風雨侵蝕,茶亭破敗,尤其是文革期間人為損毀,但部分頗具欣賞價值的楹聯(lián)和墻繪仍存,尤其是八仙泥塑惟妙惟肖,令人贊嘆不已。仁風亭北門室內(nèi)還高懸一聯(lián):小筑蓬亭衹為烹茶供喝飲,長鋪石登敢云設座慰勞人。令記者驚奇的是,南門內(nèi)側(cè)兩旁還各有壁畫一幅,畫中有詩兩首,其一為:桃源山下一漁翁,垂釣江干向水中;系船浮游直樂趣,煙波浪里認仙蹤。其二,石壁嵯峨路且歧,個中亭閣更巍嶷;山青水綠誠堪愛,遙望孤舟一棹飛。不過,記者站在亭里四下張望,根本望不見黃花河水,或許已被郁郁蔥蔥的山林所擋吧。
亭乃“小墟集”
在客家地區(qū),茶亭除供路人遮風避雨、乘涼歇腳外,也是舊時作為商品交換的好地方。以黃花伯公坳茶亭為例,該茶亭就是舊時河源康禾、黃村等地赴紫金圩的必經(jīng)之地,由于路途遙遠,加之常有賊匪侵擾,康禾一帶盛產(chǎn)的茶葉、蜂蜜需盡快交換成食鹽、咸魚等海味,因為客家人多住山區(qū),需海鹽、咸魚等海味以補碘。當?shù)匾恍┎柁r(nóng)在仁風亭進行物物交換后早歸,也不會誤了農(nóng)活。仁風亭中一楹聯(lián)“仁道無私至中至正,風追大古度己度人”也佐證了雙方交易公正公平,婦孺老少皆不欺。
生于黃花長于黃花的陳炯昌老人已逾古稀之年。他說,茶亭離他家祖居地僅二三華里,在兒時記憶中,每逢農(nóng)歷二、五、八紫金縣城圩日,其母必背著他步行至黃花伯公坳茶亭,先用海味跟當?shù)卮迕窠粨Q茶葉,然后出亭南門,走“百二塅”石階路至縣城售賣大碗茶,借助其父與人合伙做生意的爐灶煮幾桶粗茶,一次能賣個一千幾百元(舊幣,相當現(xiàn)在的一角幾分)以幫補家用,十分辛苦。然而在那個貧窮年代,到縣城里售賣大碗茶,是當時客家婦女補貼家用的一種普遍形式。
陳炯昌考證說,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他每次路過茶亭,還能喝到清香撲鼻的泡茶,桶里盛裝白花蛇舌草、魚腥草、金銀花茶水,隨便行人自飲。黃花村民陳章水80歲時還曾在茶亭施茶,順帶還賣些小點心之類的零食,茶亭完全沒落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情。
陳炯昌說,這仁風亭的楹聯(lián)影響了他一生。
唯愿“奉茶”遍茶區(qū)
茶與黃花村陳氏淵源頗深。從這里走出的很多人自稱“黃花陳”。繼承了客家先輩的樂善好施,更因?qū)Σ枰煌樯,陳炯昌被公認為河源茶界的泰斗級人物,他卻自封“茶癡”,自稱是“二十多個春天,熬了一碗湯”;字辏到龍川桂林找皋盧,到和平林寨找白茶。他說,客家人識茶、食茶、種茶有著悠久的歷史,據(jù)史料記載早在1500多年前在龍川桂林就發(fā)現(xiàn)皋盧(即今之苦。。
愈研究,愈覺客家茶文化之博大精深。陳炯昌說,古時茶亭最講究奉茶,舊時遍布河源鄉(xiāng)間的茶亭也一直有奉茶的習慣。明初有《憶桂山》曾云:“曾飲桂山茶,未登桂山路。芒鞋白苧衣,相約游山去。”前幾年,在他的推動下,崇志紅茶在源城七寨湖公園設置了免費奉茶點,重現(xiàn)昔日奉茶遺風。
耕山種茶,綠了村莊富了村民。陳炯昌的家鄉(xiāng)新莊村,古屬黃花村,系紫金黃花茶的原產(chǎn)區(qū),其中崖婆咀所產(chǎn)茶葉就是黃花茶中的精品和代表,曾是朝廷的貢茶。在特色小鎮(zhèn)美麗鄉(xiāng)村的建設中,新莊村依托茶產(chǎn)業(yè)和悠久的茶文化,致力打造現(xiàn)代科普農(nóng)業(yè)和生態(tài)休閑養(yǎng)生度假為主的美麗鄉(xiāng)村。陳炯昌正推動把仁風亭及其附近古道建設也列入相關規(guī)劃,為美麗鄉(xiāng)村增風添彩。屆時的仁風亭,也將有望重現(xiàn)昔日的盛景。“唯愿‘奉茶’遍茶區(qū)。”這是一位老茶人的心愿,更是一個老茶人的家園情懷!
本報記者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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